蝴蝶-2

離開了莊子之後，蝴蝶自覺心澄意清，急於與好友蜻蜓分享他的見解，於是向河邊飛去，遠遠的，看見蜻蜓正在左竄右逃，正在好奇怎麼飛的毫無章法可言，忽然看見一條魚從河中躍起，一口把蜻蜓吞了，蝴蝶大吃一驚，飛到了河邊，不禁掉下眼淚，為他的好友哀悼，此時傳來一陣親切的聲音

「你為什麼在這裏哭泣啊！可愛的蝴蝶。」

抬頭一望，河伯就在眼前，蝴蝶趕緊對河伯提出請求

「趕快！趕快！剛剛有一條魚把我的朋友吞了，你能不能教他把我的朋友放了。」

「不行，那是他的食物，雖然他歸我管轄，但是我並不能主導他的行為。」

「但是我記得你以前不是、、、、」

「很自大，很跋扈、、、、」

「不，我不是這意思。」

不小心被河伯看出心中的想法，蝴蝶漲紅了臉，眼眶中還含著淚水，急急否認。

「沒錯，但是從前認為對的，現在可不敢說是對的，現在說是對的，也不能說是從前不對。」

「你都把我弄糊塗了，能不能解釋你到底在說些什麼？」

「前陣子我還在這裏稱王時，有隻大鵬鳥經過，嘲笑我是井底蛙，並教我去見識見識北海之大，我很不服氣，就順流而東行，在那裏北海教了我不少東西。」

蝴蝶想想那條魚早就跑得無影無蹤，河伯似乎也無意相救，收起了眼淚，還是聽聽河伯學到些什麼吧！

「能不能讓我也長些見識呢？」

「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，篤於時也，有些道理不是你所能理解的，講得多了，反而會擾亂你的思維，何況我也還不是很懂，至於死生之事，我聽到一個故事，倒可以說給你聽。前陣子，莊周妻死，他反而在鼓盆唱歌，惠施罵他不應該，他反而答到『人本來是沒有生命，沒有形體的，死後不過是從有還原成無，就像春夏秋冬四時行也，嗷嗷然隨而哭之，自以為不通乎命，故止也。』所以你也不用為你的朋友哭泣了，他不過是回到自然的懷抱罷了！」

「你說的後半段我懂了，死生之道，無它，豁達而已，不過前半段我很不服氣，我這就去求知識，長見識，總是要教你看得起我。」

告別河伯，向原路飛回，蝴蝶決定去拜莊周為老師，因為他的話是那麼有禪機，一定能給他最大的幫助。

但是莊子現在在那裏呢？

途中被一陣啜泣聲吸引過去，原來是一隻烏龜正躺在爛泥裏打滾哭泣，蝴蝶就問了，為什麼這麼傷心啊！

「剛才我終於知道我那失蹤了三千年兄弟的下落，原來他正躺在楚國的宗廟裏做占卜用，都已經死了三千年，那些可恨的人類還不讓他安息！」

「你又何必這麼傷心呢？躺在宗廟裏的軀殼早已不是你的兄弟了，莊周的妻子死了，他還在鼓盆而歌呢，虧你活了那麼久還不知道生命的價值並不在壽命的長短，而在於能不能豁達的看待一切。」

蝴蝶現買現賣，將剛才了悟的事一股腦兒的說出，烏龜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，慢慢收起眼淚

「聽你這麼一說，讓我豁然開朗，只是可恨這些俗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惜犧牲別人的生命，真是自私，還好莊周沒被他們騙去，不然啊！哼，趙孟能貴之，趙孟也能賤之。」

雖然聽不懂最後一句說些什麼，不過很高興得知莊子的下落

「你說莊周怎麼了？」

「剛才兩個穿官服的人跑來對莊周說楚王要給他官做，才說出我兄弟的事。」

「那莊周那去了？」

「他怕那些人再來騷擾他，說要出去走走，過些日子再回來，好像說是先去趙國。」

向烏龜道謝後，蝴蝶向趙國飛去。

路上看到一個骷髏正閃閃躲躲的藏在大樹後，蝴蝶感到很好奇，上前問道

「你在躲什麼可怕的東西呢？你都死了，還有什麼好怕的。」

「就怕死而復生啊！死，無君於上，無臣於下，亦無四時之事，徒然以天地為春秋，雖南面王樂，不能過也，偏偏莊子多管閒事，說要請司命之神令我復生，我當然要躲起來啊！」

「那莊子太不應該了，連死人都恐嚇，我幫你去理論，他往那去了？」

頭朝北方，骷髏點出莊子的去處，蝴蝶又追去了。

就在不遠處追上了莊子，寒暄過後，便向他質疑骷髏那樁事。

「我不過是開開玩笑，可憐這個骷髏，死後猶不能放下人生的累贅，仍然沉醉於『快樂』這種感覺。」

「你是說他人雖然死了，但是他依然沒有放下『人』的身份而溶入自然之中，現在的他既不是死，也不是生。」

「可以跟你說大道了！你追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？」

「喔！不，我想追隨著你，去多瞭解天地自然的道理。」

「天其運乎？地其處乎？日月其爭於所乎？我以人的角度所觀察到的又豈與你所
看到的相同，跟著我不過是多個莊周卻少了隻蝴蝶啊！」

看蝴蝶露出迷惘的眼神，莊周又道

「你看身旁的這棵大樹是有用還是無用？」

蝴蝶抬眼望著這株大樹，其大蔽數千牛，其高臨山十仞而有枝，其可以為舟者旁十數

「我覺得它是個乘涼休閒的好地方，應該有用。」

看著蝴蝶顫顫兢兢的回答，莊周笑著

「以人的角度看，這是株材質極差的木頭，以為舟則沉，以為棺槨則速腐，以為
器則速毀，以為柱則蛀，正因為它的無用，不能為人所用，故能若是之壽。現在
你覺得它是有用或無用？」

蝴蝶無言。

「當你能不迷惑於這些似是而非之間，無所謂於有用，亦無所謂於無用，浮游於
道德中而不感到困惑時，莊周即與蝴蝶合而為一了。」

「那你現在要去那裏呢？」

「我的去處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去處。」

再次語露玄機，雖然帶著些許的迷惑，不過此時的蝴蝶再也不是當初的蝴蝶了。

「我們會再見面的，祝你一路順風。」